地狱般的 2023

开篇

还有22天，这如同地狱般的2023年即将落幕。这一年对我而言，发生了三件重大的事。三月，公司停业；五月，居住了二十余年的‘家’被拆除；七月，奶奶和姥爷离世。

回溯到2017年那个冬天，一场名为‘清理低端人口’的运动开始了。大兴区以迅猛而强力的方式展开了类似清退的行动。当时对于‘低端人口’的遭遇，我深感同情，虽然渴望伸出援手，但实在无能为力。只能默默地关注着这场事件的发展。当时有人整理了见闻记录，如今已经在互联网中消失不见。而我的手机里一直保存着一份冗长的截图。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私信我。

六年后，铁锤并没有放过我。土地面积1200平米，建筑面积740多平米，十间住房，一个生产库房，三户十口人，众多设备，竟在四天内被清空。首先是5月8日的告知书，紧接着是5月9日的催告书，最终在5月12日，这片陪伴我二十余年的地方最终被夷为平地。

这是一个什么地方？

这故事要追溯到上上一辈。我的爷爷今年已经84岁，年轻时是个刻苦学习的人，专科毕业，好像是在煤矿相关专业学业有成，而且还能写一手漂亮的字。村里无论是红白喜事还是逢年过节，写对联都离不开他，可以说他是个颇有文化修养的人。大约在90年前后，他借贷了3万余元，带着我爸和叔叔离开了山村，走遍全国各地寻找谋生的机会。最初从事销售工作，后来在北京开设了一个小工厂，专门生产化工相关的中间体，可以说是在做 ToB（企业对企业）的生意。

记得在2000年之前，我们曾经租住在军队的一片地方，用于生产和生活。由于不明原因，我们无法继续租用那个房子。随后，我爸找到了西马的一片荒地，并与村委会签订了为期30年的土地租赁合同。我们开始自建房屋，开始了新的生产和生活。当时的西马还十分荒凉，村里没有其他收入来源，只能依靠租赁土地来获取一些微薄的收入。与此同时，大约有40多家大小企业在那里落户。我们是其中之一，占地最小，但却承载了我儿时、青年时期以及成家后所有的回忆。

拆除过程

实际上，早在几年前就有传言说这里将被拆除，而且曾经有几波测绘人员来测量土地面积，收集相关资料。大概是在自然疫情灾害结束后的3年内，镇政府又提出了新的KPI，于是这次的拆迁潮就降临到了我们头上。然而，拆迁的速度来得如此之快，仅用了4天的时间，要将一切全部拆除，且没有给予我们任何准备的机会（或者说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）。在此期间，我们尝试了一切可能的沟通途径：通过朋友向市政府询问、拨打12345热线、进行行政申诉、亲自到镇政府主动沟通并详细说明情况，甚至咨询了律师以对执法的合法性提出质疑。似乎在同一时间，整个世界都向我关闭了所有的门窗。就在那一刻，我开始怀疑，怀疑我过去一直相信并遵守的规则。实际上，原来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规则。

在接到通知后我们面临两个问题：

• 老爸的小工厂（作坊）还有生意，要继续的话，爸妈要去哪里？
  • 这么短时间到哪里找场地？
  • 设备如何拆卸运输？
  • 多久能恢复生产？
• 我在天津的房子还没装修好，无法居住。老婆孩子要去哪？
  • 原计划 9月份去天津，提前4个月在哪里住？
  • 小孩的幼儿园还上不？
  • 老婆怀着孕折腾不起呀？怎么处理？

问题一：生产去哪里？设备去哪里？

在于老爸和大哥简单商量后，一边解决新场地的问题，一边拆卸设备。确保 4 天后 设备可以被拉走不被损坏。拆卸设备的空挡联系了 2 个可能的地方：

1. 山西老家租住新地方；后来 pass 了，据说房主人品不好，总是各种找事；

2. 安徽老乡卷材厂暂时过度；实地看过之后不太理想;

3天后设备都拆完了，我们还不知道要去往何方？记得是第 3 天晚上，我们通过亲戚联系到了河北的一个地方。开车 4 小时 终于在凌晨到达了地方，确定了设备就要去那里。没做休息在第 4 天清晨又返回了北京。开始装设备、原材料、生活用品。

12米的大车整整拉了两车。发走后不到 1 个小时，政府的铲车来了。把这里夷为平地。

问题二：我在天津的房子还没装修好，无法居住。老婆孩子要去哪？

我在接到通知后当天下午尝试在后沙峪租住房子住。看了 几套后感觉住房条件实在太差了，而且还很贵。而且离原计划 9月去天津也就 4 个月了！最终我们决定直接去去天津。暂时租个地方先住下，等房子装修好了再搬家入住。小孩在附近找个幼儿园把剩余的4个月读完。

我们开车来了天津，当天就定下来一套相对合适的房子。回到西马后找地方吃饭，接到朋友的电话，问我需要什么帮助吗？那一刻我泪崩了。一个人坐在大街上哭了起来。

看好房子后下午回到西马，开始着手搬家的事宜。这里多亏了「蓝犀牛」的 3 个师傅，帮我打包东西、装箱、发车。10点出发，第二天凌晨4点又回到北京，发走第二车。

最终这一切都结束了,离开时并没有什么感觉。我的阳光房、我的多肉、我为老婆做的花架、我小孩狂奔乱跑的院子、我们堆的雪人、我们种的竹子、我们晒过的太阳就这么结束了。

对我的改变

今年一些列事情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变化。信任并遵行的「规则」瓦解了。看到了家人的无力感。更珍惜朋友。对世界更加好奇，想体验一切，挑战一切。更加迫切的想变强大。